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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柳(10 /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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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极重。结成一门好亲事,不但可以提高身份地位,而且能在仕途中获得极大的奥援,为事业的一助。而她自量,出身贫贱,又曾做过别人的妾媵。将来韩翃中了进士做了官,少不得有人打听他的家世,说他的嫡配不过是一个商贾的下堂妾,这叫他的面子往哪里摆?

这是个无法解答的难题。眼前虽可不管,但终有一天会来的,倒不如先提出来谈一谈的好。不过,要谈的无从谈起,因此,她只怔怔地望着那一对红烛出神。

“看!”韩翃喜滋滋地指着烛焰,“好大的一个灯花!”

果然,烛光中生出一个极美丽的灯花,可惜只有一支烛上有。

自然,她也还是高兴的:“这吉兆必应在你身上,明年春闱,一举成名。”

“不!”韩翃提出不同的解释,“这是花烛,应在咱们夫妻俩身上,相亲相爱,永结同心。”

他的解释比她的好。于是她把那个无法解答的难题,暂时抛开了。

门上剥啄数下,惊醒了相偎相依、喁喁低语的新婚夫妇。柳青青站起来,整一整衣衫,问道:“谁?”

“是我,飞羽。”

“房门未闩,你进来好了。”

房门被缓慢地推了开来,飞羽探头进来,先小心地张望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掩口,装得很正经的,但那忍笑的神情,却更可笑。

韩翃有些发窘,柳青青却笑着呵斥:“鬼头鬼脑地干什么?”

“我想惊鸿的话好笑。”

“她说些什么?”

“她说,从此以后,她要烧天香了。看夫人烧天香果然有些好处。”

“啊,”柳青青突然想起,“今天是十月初一。”

“香案已经摆好了。”

“待我先洗了手。打水来!”

盥沐已毕,步出前厅。廊上两盏绛色纱灯,照出暗沉沉的院落,仿佛晋昌坊的光景。只是一样烧香,两样心情,柳青青越发虔诚了。

飞羽、惊鸿悄然侍立,韩翃只算观礼,另在一边。柳青青肃穆地燃着了香,正待插向炉中,忽然想起该礼让丈夫在先,于是退到侧面,捧香在手,做个侍候的姿势,口中道了一个字:“请!”

“我也要礼拜吗?”

“自然。若非上苍垂怜,神灵保佑,你我哪有今天?”

“而且,”飞羽接口又说,“夫人曾为郎君求下‘早登上第’的愿心。郎君自己,也该祷告一番。”

这使得韩翃陡然想起,上月十五窃听她祈愿的情景。彼时失魂落魄,只道这份爱慕和感恩知己的心,便到老死,也无人知晓。谁又想到,不过十几天的工夫,竟成了眷属。世事的变化莫测,实在难以想象,也唯其如此,更教人觉得此生可爱可恋。

“君平!”

一声沉静的呼唤,恰是有力的催促,“呃,呃!”韩翃心甘情愿地抢步上前,从柳青青手里接过香枝,毕恭毕敬地向上一举,插入香炉,然后撩一撩衣襟,跪下地去。

他一面磕头,一面朗声祷告:“弟子,南阳韩翃,亦有三愿,诉请过往神祇鉴纳:一愿老母康强;二愿夫妇偕老;三愿得有寸进,报答知遇。”

接下来是柳青青磕头默祷,以一瓣心香,诉陈上苍成全姻缘的恩德,复为韩翃祈求,愿他的“三愿”得遂。

何以说“亦有三愿”呢?这“亦”字下得奇怪!几时倒要问问他。柳青青这样在想。

“说穿了不足为奇。你那‘三愿’,我在别院,听得清清楚楚。”

“真想不到隔墙有耳。”柳青青惊异地说,“偏偏那一回许愿,就让你听见了。”

“不光是那一回。”韩翃没有再隐瞒的必要,“每逢初一、十五晚上,我总在别院徘徊,为了听听你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一点不知道。”激动的柳青青在设想,若是早知道了他如此深情默注,会在自己心里引起怎样的感觉?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何以呢?”

“相思甚苦。”

对的!她想,自己本就如飞羽所说的,“一片心都在韩夫子身上”,但片面的钟情,究竟还易于排遣。若是知道他餐风饮露,兀立中宵,只为了听一听她的声音,如此情痴,必定更叫人牵肠挂肚,魂梦难安,那种滋味可真个是难以消受的了。

“唉!”柳青青不免叹口气,“若非上苍默佑,公原侠义,你我没有今天,那日子可就不知道怎么样过下去了!”

“所以有了今天,我又不免忧惧!”

“何以忧惧?”

韩翃欲语不语的,终于挥一挥手说:“不提它吧!”

态度、语气,两涉暧昧,柳青青非追问个明白不可,“君平,”她神色严肃地问道,“你不该瞒着我什么,难道你在南阳……”

“不,不,你完全误会了!”韩翃乱摇着双手,“我的忧惧是,怕将来有一天,你我万一以一种不可知的原因,无法见面,那日子才真的是过不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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