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夜奔(12 / 28)
再请照顾,一定补情。”
伴当看看无法,勉勉强强地站起身来。李小二又不肯算钱,这下反弄得他不好意思,取了块碎银子,约莫一两钱重,丢在桌上,怏怏而去。孙五也就走了。
这时李小二的妻子自然不哭了,但也不敢再开店门。直待小伙计来报,说那客人走上进城的大路,去得远远的了,李小二才拍手大笑,跷起拇指,夸奖他妻子是“女诸葛”。
“休得意!”小二嫂的心思细密,指出警告,“防着他明日还来。”
“便来也不怕。”李小二大声答说,“光天化日之下,他敢怎的?”
“不是这等说,怕他识破机关,与他主人说了,另生奸计来害林教头。”
“这话倒说得是。”李小二想了想说,“明日就歇一日,装得像些——这癞蛤蟆若是心不死,叫他扑个空!”
这话说得不中听,恼了李小二的妻子,一个白眼瞪了过去。做丈夫的知道自己得意忘形,把话说坏了,少不得低声下气说好话,把她哄得回嗔作喜才罢。
当下弄些现成的酒菜,大家饱餐了一顿。李小二再三嘱咐手下和小伙计,休得泄露。到了第二天一早,弄了张“家有要事、歇业一天”的纸条贴在排门上,把妻子送回娘家去盘桓,随即便到牢城来寻林冲。
看是那洪教师捣的鬼,林冲长叹一声:“我凡事当心,宁愿自己委屈,保个平安,谁知无意中还是结了冤家。唉,天地虽宽,步步荆棘!”
李小二听不懂他的感慨,关心的是此事的内幕:“是高俅遣来的人,再无可疑,却不知可是陆谦那厮的主意?”他停了一下又说:“说不定陆谦也在沧州,只不敢露面罢了。”
“嗯!”林冲点点头,“说得有理。依旧要拜托你和小二嫂留意。那厮的相貌好认,左眼下有块青记。”
“教头放心,我自留意。只眼前不知管营有甚花样。”说到这里,李小二喜滋滋地又说,“教头,我有着好棋,此事须托出柴大官人来做主。趁此刻你便写封书子,我到柴家庄上去跑一趟。”
林冲也觉得这步棋是个先着,非走不可。但听李小二说,管营与那姓何的见面时,半推半就,不甚起劲,或许管营是打的这个主意:礼只管收,害人的事不做。果然如此,倒不好向柴进造次直陈。林冲踌躇了一会儿,想到了妥当办法:“小二,我有个计较在此,你看可使得?”
“教头说了再商量。”
“我在想,管营既与柴大官人交好,或者不致有害我之心。如今再请柴大官人来重托一托——话不必说破,说破了大家不好做人。你道可是?”
“教头想得周全。我此刻就去,只说教头想柴大官人想得紧,千万来见一面。等来了,有话教头自与他说,书子也不必写了。”
“书子不写也可,却也带份礼去。”说着,林冲取了五两银子,交与李小二,托他代为备办礼仪。
到得将晚,李小二匆匆来回报,柴进出猎去了,已留下话,等回到庄上,千万请他到牢城来一趟。林冲虽有些失望,但意料天之内总还不要紧,便谢了李小二,把此事暂且丢开。
等了几天,始终未见柴进到牢城来,天气却大变了,西北风一日紧似一日,天色阴沉沉的,只像要下雪。林冲一个人冷冷清清守在天王堂,只巴望着李小二,等他来了,一则可以弄几壶酒来挡寒,再则也有个人说说话,才遣得去这份凄凉寂寞。
李小二不曾来,来了个差拨。林冲慌忙起身迎了出来,问道:“差拨哥怎的得闲到此?”
差拨不答他的话,却笑嘻嘻地问道:“林教头,你如何谢我?”
林冲一时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才答说:“平日多亏差拨哥照应,年近岁逼,原该请差拨哥吃一杯——”
“不是,不是!”差拨摇着手说,“我今日另有一桩好消息来报与你得知。你可知此间东门外十五里有座大军草料场?”
军中有草料场,林冲是知道的,马匹的草料、军汉的卧具、火房的柴薪,都取给于草料场。“却不知牢城也有草料场。”他问,“差拨提起它,自然有缘故?”
“自然有缘故。”差拨答道,“牢城也有营产,数处山头,放与老百姓耕牧,只纳草料。草料有干有湿,有长有短,收纳入仓时,自然可以挑剔,所以管草料场是个好缺,每月颇有惯例钱好觅。管营为了柴大官人的面子,久想照看你,如今管草料场的老军身弱多病,便着你与他对调。你在那里每月寻几贯盘缠,他到天王堂来养病,却不是两全其美?”
林冲颇为心感,唱了个喏说:“多蒙管营和差拨哥成全,只是……”他踌躇着问:“有句话不知可说得?”
“有甚说不得?尽说,尽说!”
于是,林冲放低了声音问:“每月这惯例钱,不知该孝敬多少上来。差拨哥只管吩咐,我自奉上。”
“原来为此!”差拨笑道,“都说林教头行事漂亮,果然不错。不过管营既是有心照看你,这一层不必再提。我的话,到你那里去时,请我一顿酒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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