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5 / 12)
倒把瞌睡虫撵走了。
“什么事你要到前头去说?可是与三郎言语?”
“不是他是哪个?你不听,我只好与他说,谅他也不敢不听。”
这话的口气越发不好。“什么事?”杨雄心生警惕,“你休去惹是非!”
“什么惹是非?”巧云停了一下,拍着巴掌,重重地说,“听你这一句话,就是早散早好。”
“早散早好!你怎说这话?”
“为什么说不得?”巧云挺起胸来,“没有千年不散的筵席。再说,我也不亏待他!各人头上有一爿天,男子汉各有各的事业,何苦鼻子碰着眼睛,挤在一起。”
杨雄听得“不亏待他”这句话,气平了些,起身下床,自己倒了盏冷茶吃,意思是听她说明白了,再作道理。
“爹要开这肉行,我就嫌烦。虽说是猪,到底也是杀生,不作孽?”巧云又说,“我心里总在疑惑,爹若不是歇了手又开这爿肉行,平日多行些善事,照他老人家的身子,起码还有十年好活。”
杨雄是个不肯多用心思的人,道理说得深了,他一窍不通,要说得刚刚他懂,三分便变作十分。巧云这两句经过一再琢磨的话,恰恰够他的火候。口虽不言,却擎着茶盅只望着巧云,那副被打动了心的神情,莫说巧云,连迎儿都看得明明白白。
“其实我倒不大相信这些个。”那婆娘也是角色,偏又宕开一句,“我只是听不得天不亮那猪的叫,真正比狼嗥还难听!”
“我道你是听惯了的!”杨雄微皱着眉,“说真的,我也听不惯。时常好梦头里,鬼哭神嚎似的惊醒了。”
“我哪里听得惯!从前爹做这行买卖的时节,开店是开店,住家是住家,没个说家与屠场在一起的。”
“怪不得!”杨雄点点头,“家与屠场是分开得好。冬天还不怎么,夏天血污淋漓,惹多少苍蝇来叮?那气味也受不得!”
见丈夫说到这话,巧云便有了十二分把握,以退为进,改了主意。“喂!我说,”巧云仿佛得了个极妙的主意似的,神色间别有一股心安理得的喜悦,“不如我们搬出去,这爿肉行就交给三郎。这原是爹的意思,你道可好?”
杨雄想了想说:“好倒是好,只怕三郎不肯!他最讲义气,最怕落什么褒贬。纵然你我心甘情愿,他防着街坊要说闲话,必不肯如此。”
“想想也是!”巧云做出在道理上不能不认输的无可奈何之色,叹了口气,“原是‘潘记肉行’,要他改‘潘石记’都不肯,不道一时间改作‘石记’,街坊自然会有闲话。”
杨雄不作声,又去倒了盅茶吃。巧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心里不免懊悔,怕自己做作太过,弄巧成拙,因此想着,要设法扳转局面。
于是她的脸色又一变,变作 “闭门推出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张”的那种神态:“我也管不得了!爹爹在日,他忘不了这行生意,吵也罢、脏也罢,我做女儿的,没的看他那把年纪,还非违拗不依不成?如今两样了,你们弟兄感情再好,也不能说弄得我不能安生过日子。你自与三郎说去,不管肉行是开是歇,总远离了我就是。”说完,她竟像了却一桩疑难似的,管自走了开去,与迎儿商量明日弄些什么肴馔,任令杨雄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愣。
杨雄愣了半天,突然心中灵光闪现,顿时有了计较,不过有句话必得先与巧云说明白,事情才做得顺当。
“大姐!”他喊,“你过来,我有话说。”
听他语声嘹亮轻快,巧云就知道自己的话见效了,于是越发装得不在意,顺口答道:“你说就是,我在这里听着。”
“这件事要好好与你说,迎儿休在这里!”杨雄挥挥手,“到那里去站一站,回头再来。”
“也罢!”巧云使着眼色,“你就回头再来。”
等撵走了迎儿,杨雄未曾开口,先做出一副郑重的神色,好教巧云在意。看她目光收拢,专注在自己的脸上,他才问道:“想必你不曾忘记爹爹临终的话?”
潘公临终前的话甚多。“你指的哪一句?”她问。
“自然是与三郎有关的。”杨雄问道,“你倒说说看!”
何必一定要人家来说?倒像要问得人心服口服似的!巧云自然不快。然而转念想一想,懂了杨雄的意思,是怕自己小气,不肯承认潘公的遗嘱,拿肉行的一半股子分给石秀,若是这样的心思,他就错了,只要石秀离了这里,不要说是一半股子,就把整爿肉行双手奉送,她也舍得。
于是她爽爽快快地答了出来:“爹要拿肉行送一半与他,也是没法子的事。等收歇了下来,剩下多少钱,你与他二一添作五去分,我不管。”
“你说到这话,就好办了!”杨雄极欣慰地说,“两件事并作一件事办,我马上与他去说。”说着,站起身来,便待去寻石秀。
“慢点!你就是燎毛火燥的脾气。”巧云拉住他问,“怎的叫两件事并作一件事办?”
“咦!你莫非又忘了爹的话?他劝三郎早早成亲,三郎也答应了他的。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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