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7 / 27)
”
“是的,告状。”那秀才答道,“事起仓促,不曾备得状子,待向巡按大人面诉。”
皂隶还要再问,刘天鸣认为大可不必,高声吩咐:“把两造带上堂来!”
于是那秀才拉拉扯扯地扭着被告上堂——被告一看就是老实人,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秀才的身份便不同了,长揖不跪,先见巡按,后见学正老师,口称“生员”,自己报名叫作牛伦。
“你呢?”刘天鸣指着被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张五。”
“噢!”刘天鸣问,“牛伦,可是你告这张五,为的什么?”
“为的是个理字。”牛伦站在那里,昂然答了这一句,便开始说他的理。
其实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张五挑了一担水肥出城,无意中碰撞了牛伦。他开口便骂,张五不合说了句:“又没弄脏你的衣服,何必骂人?”牛伦便不依了,说张五不小心冒犯了“衣冠中人”,还要嘴凶,非打官司评理不可!
听他说到一半,刘天鸣心中便生气!转眼看孙老师时,也是一脸厌恶之色,便越发有数,这牛伦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等他说完,刘天鸣已想好了惩治他的方法,嘴里问着案情,手上悄悄写了几个字,示意林鼎拿给孙老师去看。
他问的是:“此生员是文是武?”孙老师写了个武字,下面又加三个字,变成“武断乡曲”一句成语。
“张五!”刘天鸣喝道,“你怎敢得罪衣冠中人,可知‘秀才乃宰相之根苗’,你好大胆!本院问你愿打愿罚?”
“小人愿打!”
“愿打?”刘天鸣奇怪了,“为何愿打?倒说个理由来听听。”
“小人是穷人,罚不起!”
“不是要罚你的银钱,是罚你给牛秀才赔罪。”
“那,愿罚,愿罚!”张五先就磕头,感激堂上的体恤开恩。
“愿罚就好。”刘天鸣转过脸来,和颜悦色地问原告,“牛伦,本院命被告当庭为你磕头赔罪消气,你看如何?”
“是!”牛伦得意扬扬地打躬,“全凭老大人秉公处断!”
“来啊!拿张椅子让牛秀才坐下,好受被告的头。”接着又说,“张五,给牛秀才磕一百个头赔罪。”
这一下,堂下的老百姓起了议论,大有不服之意了。张华山也只有这时候才发生了陪审的作用,大声吆喝弹压。而刘天鸣面不改色,等摆好了椅子,努一努嘴,林鼎和李壮图便走了过去,一左一右,“伺候”在牛伦身旁。
老实的张五却是心甘情愿受罚,趴在地上,大磕其头。李壮图代他唱数,唱到“六十”,堂上忽然开口了。
“慢来,慢来!”刘天鸣大声阻止,“我有句话要问,牛伦!”
“生员在。”牛伦站起,转身回答。
“我问你,你是武秀才,还是文秀才?”
牛伦不知是何用意,只老实答道:“生员是武的。”
“嗐。”刘天鸣拍桌埋怨,“你怎么不早说!文的教他磕一百个头,武的减半,只得五十个。李壮图!”
“在!”
“张五磕了多少?”
“整六十。”
“那不行,多受了十个头,要补偿。牛伦,你给张五磕十个头,一扯两直!”
此言一出,堂上堂下,包括心事重重的张华山,无不大笑。不笑的只有原被两造,一个是笑不出,一个是弄不清楚怎么回事。
“老大人!”牛伦急得赶忙打躬,“生员情愿受罚,求老大人留生员的体面。”
“不行!你要体面,张五也要体面。再说张五给你磕六十个头,你只给他磕十个,还是你的面子大。”
于是不由分说,两名皂隶把张五按在椅子上,林鼎和李壮图各伸一只手在牛伦肩上一按,那一按便有四五百斤力量压了下去,牛伦顿时矮了半截,万般无奈地朝张五磕了十个头。
磕罢起身,刘天鸣教训他说:“看你今日的行径,便知你平日强凶霸道。一凭秀才的身份,算是衣冠中人;二凭两膀子的气力,别人斗你不过。照这样下去,你胆子越来越大,总有身败名裂的一天。本院今日杀杀你的凶焰盛气,其实是成全你,须知顽铁易折,百炼始成精钢。从今以后,你要洗心革面,读书习武,好好用功。本院下次再到宿迁,还要访查你的行迹,果然改过,本院另有用你之处;否则,哼哼!你当本院革不掉你的秀才?”
一番话说得牛伦愧中生感、感中生悟,不由得双膝跪下,“大人!牛伦知道错了!”他很激动地说,“今日原是我自取其辱,多蒙大人教导,必当改过。孙老师便是个见证,请大人将来访查,看我牛伦可曾有负大人的训诲!”
“好,好!”孙老师十分高兴地说,“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肯上进,我也要向按院大人保荐你、提拔你!”
堂下看审的老百姓,先是因为牛伦受辱,大为称快,此时见一番折辱,竟变化了此人的气质,无不感动,所以肃静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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