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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9 /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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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尽忠竭智,勉图报答。”

“‘报答’两字,千万休提。我只有一个希望:你我之间,无分彼此。但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自然。”

“然则请教,以弱燕而敌强秦,其道如何?”

“太子,恕我率直,你这第一句话,我便不能苟同。”

“请问哪一句?”太子丹愕然——根本还没有谈到见解,哪里来的异同?

“燕并不弱,秦亦不强。所谓‘弱燕’‘强秦’之说,不过世俗之见而已。”

太子丹瞿然动容,凭空感到一阵兴奋:“请说下去!”

“就表面看,秦国带甲百余万,车数千乘,骑万余匹,灭韩亡赵,伐楚窥燕,势焰嚣张,看来极其强大,但如进一层剖析,便知不足为惧。”

“何以呢?”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秦王暴虐不仁,劳师远征,死亡枕藉,兼以役使民力,滥无止境,请看,那些宽广的驰道,那些在咸阳兴建的壮丽宫室,何处不是用秦人的血汗脂膏所筑成的?大工大役,征发民伕,动辄论百万计。太子,你久居秦国,难道就未曾发觉秦国的民怨沸腾?”

“你知道的,”太子丹愧赧地答道,“我在秦国没有自由,住的地方是被规定好了的,行动是被限制的,走一步都有人跟着——有时候也让我到各地去看看,却必有人前后监视,遇到的秦国老百姓,都称颂秦王如何如何圣明,听了叫人肉麻,所以我也懒得动。其实,也不尽是我为然,各国使臣,或者到秦国去游历观光的,都是这样的待遇。”

“这就是秦国的致命伤!”荆轲问道,“请问,秦王为何要监视得如此严密?其故可思!秦人实在是敢怒而不敢言——‘偶语者弃市’,只得暂且隐忍。”

“秦法严峻,倒是真的。”太子丹点点头说。

“严峻亦有限度。如秦国的‘七科谪’,几于人人有罪,谪戍的罪犯,相望于途。天怒人怨,秦必不久。”

“话是不错。”太子丹说,“然而我们不能坐待秦之自亡。”

“是!”荆轲深深点头,“当然不能坐视,应该有所作为。”

话说到紧要的所在来了。太子丹更靠近了些,促膝相并,上身前俯,用极轻但极清晰的声音说:“请为燕国划策!”

荆轲成竹在胸,侃侃而谈:“为燕国谋,有上、中、下三策。不知太子愿先闻上策,还是愿先闻下策?”

这话说得奇怪!太子丹直觉地感到,必有深意在内,不敢随便回答,只愈益谦恭地询问:“请明示,上策如何,下策又如何?”

“上策,荆轲愿身任其事,尽平生所学,努力以赴;若是下策嘛,”荆轲徐徐说道,“我只设谋,不与其事。”

“原来如此!”太子丹很快地答道,“荆卿,你知道的,我一心仰仗,不管哪一策,我都希望你来主持大计。”

“那么,我先奉陈上策。不瞒太子说,田先生在未蒙宠遇以前,已经为燕国做了许多事。他大散资财,派遣密谍,探访各国消息。因此,我深知方今天下人心,无不反秦,西起巴、汉,东至齐、楚,都把嬴政看成毒蛇恶兽,表面畏惧,内心唯恐去之不速。这同仇敌忾的人心,便是我们有恃无恐的由来。”

“是。”太子丹说,“我也知人心可用,然而他国之事,燕国何能为力?”

“当然可以。一百年前,已有成例。”

“请教!”

荆轲伸两指,轻说二字:“‘合纵’。”

一听这话,太子丹大失所望。提到“合纵”,他立即想起苏秦——心里像无意中吞下了什么龌龊东西似的非常不舒服。

出生在东周洛阳的苏秦,据说是鬼谷子的学生。学成以后,周游列国,却是一事无成,潦倒归来,为家人冷言热语所讥嘲,因而重新发愤读书,日夜揣摩太公的一本《阴符》,整整一年,大有心得,自以为可以说服任何一位君王了。

于是先在当地求见周显王。显王左右都知道他浮浅而轻视他,以致其言不用。西入咸阳,与秦惠王话不投机。转往赵国,赵肃侯的弟弟奉阳君做宰相,不喜欢苏秦的为人,依然不得要领。

最后到了燕国,苏秦时来运转了。

那时是燕文公在位的第二十八年,他颇为欣赏苏秦的联合六国、共同拒秦的“合纵”之谋,大赐车马金币,派为使者,游说六国。

由燕南下,第一站到赵国。卷土重来,声价已非昔比,赵肃侯接纳了他的建议:赐车百乘,黄金千镒,白璧百双,锦绣千束,把他送到韩国。

自韩而魏、自魏而齐、自齐而楚,各国大致都赞成他的计划,订立了“纵约”。苏秦本人,亦因此暴发,身佩六国相印,回到赵国,受封为武安君,踌躇满志,不可一世。

其时秦惠王已收到六国的“纵约”,大为不安,于是派人到齐、魏两国活动,破坏纵约,共伐赵国。赵肃侯大怒,责问苏秦,何以纵约盟国,自相攻伐?苏秦慌了,拿话搪塞了一番,找个机会溜到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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