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7 / 9)
轲大感意外,“恕我放肆,就此刻容我瞻仰如何?”
趁着三分酒兴,太子丹欣然许诺,立刻传话:“射圃伺候!”
射圃在东宫东北角,圈起一带围墙,里面是个狭长的大敞棚,长有百步,这时点起无数烛炬,照耀得十分明亮。
太子丹陪着荆轲走了进来,从人送上一把他用惯了的弓,一壶箭,接在手中,微微把弓一扯,弓弦振荡出嗡嗡的轻响,太子丹得意的笑容又浮现了。
“我只能射八十步。”他指着远处的箭靶说,“最好是六十步,那便有绝对的把握。”
“就射六十步。”
荆轲从容不迫地走了六十步,回过身来,从衣带上解下一枚玉环,高高举起,叫道:“太子,请以我手中物为‘的’。”
这一声,把所有侍从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了。“什么?”太子丹大声问道,“射你那个玉环?”
“是!”
太子丹真个愣住了。“不行,不行!”他喃喃地说,“我没把握,没有把握!”
“不要紧!”荆轲鼓励他说,“太子,你只行所无事,随随便便一箭,一定中的。”
“怎么随便?射伤了你怎么办?”
荆轲看着太子丹过于持重,怎么样也鼓舞不起来,只得一笑而罢,把玉环仍旧系在衣带上,走了回来。
太子丹重新拉开了架子,弯弓搭箭,“飕,飕,飕”,一连三响,六十步外的箭靶红心,簇攒着三支箭,左右侍从喝出一阵响亮的彩声。
太子丹却是毫无得色。他放下弓箭,按着荆轲的肩头说:“荆卿,我镇静的功夫,万不如你。从前有位名医,任何沉疴,一投剂无不大有起色,但遇到他至亲骨肉生病,他就不知道怎么用药了。我今天不敢射你手中的玉环,就是这个道理。”
“我领会得太子的心情。”荆轲躬身答道,“而且深为感激。”
“我也领会得你的用意,是要用这个办法来试验那班勇士们?”
“是的。酒酣之际,或者未饮之先,较艺助兴,可以观人于微。太子,”荆轲的声音变得低沉了,“恕我说句放肆的话,我并不期望,跟我一起去办事的同伴,能如我一般,一切喜怒哀乐都能克制得住。但是,无论如何得要把生死置之度外。看破生死,则无所惧,若遭意外,才能从容应付。”
“你的话透彻之至。你的办法也是考验一个人勇气胆量的妙策。不过,我不能下场,或者,可以另外觅个善射的人——不过,就算觅得其人,我也不能让你去蹈此危险。”
“我不可例外。若有例外,何以服人?”
“不!”太子丹固执地拒绝,“你,说什么也不行!”
这是一时争论不出结果的事,荆轲只好不响。跟着太子丹回去继续饮酒,尽欢而散。
以后几天,忙于应酬,朝中大臣,纷纷邀宴,然后是为宋意和武平饯行,接着又是樊於期请去盘桓了一整天。一连串的酒食征逐,把个荆轲腻烦得不得了,一心巴望着能清清静静休息两天。
才清静了一天,来了位不速之客,但是这位贵客却受到了荆轲衷心的欢迎——那是夷姞。
“我早就要来了。听说你一直不得闲,所以迟到今天才来。”
一见面的语气,便是如此率直托熟,荆轲倒不便来什么客套,也说了他心里的话:“我若是知道公主哪一天要来,不管什么应酬,都会推辞掉,在家恭候。”
“那何必?”夷姞欢愉地微笑着,“只要你在家,我随时可以来的。”
“是,是!只要公主有兴致,请随时光降。”荆轲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我早说过,这里是公主家的物业,自然随时可来。”
“你别这么说!”夷姞立即接口,“我哥哥把这里送给你了,我凭什么混充业主?”
荆轲笑了笑,一时冲动,脱口说道:“其实我倒有个想法——”
夷姞等了一下,不见他开口,催促着说:“倒是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啊!”
“我在想,将来奉还了这座园林,最好公主来住。”
“为什么?”
“因为——因为公主喜欢这个地方。”
“这不成为理由。”夷姞笑道,“如果我喜欢咸阳宫,那丑八怪的嬴政也肯拱手奉让吗?”强词夺理的话,出自绝色公主口中,便觉娇憨可喜,荆轲再一次笑了。
“闲话少说,我一直想来,就是要来替你出些主意。你看,”她指着延曦阁前那一泓绿水说,“在那池子上盖一座水阁,纳凉玩月,无不相宜。可是个好主意?”
主意虽好,只是水阁宜于夏天,等盖好了,他也已经动身了。
当然,荆轲不会说破这一层,顺着她的口气恭维:“啊,公主设想得真妙。”
“还有,”夷姞越发兴致勃勃了,指着西南角说,“那一带太豁露了,该补植一行树木,才有掩映之致。”
“对,对!遮断了墙外的车马行人,耳目清净得多。”
“还有许多地方要改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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