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8 / 19)
娶燕红,致有后来的变故。“病凤”是他自喻,“啼鸾”才是指燕红,虽为鸾凤,一啼一病,便难寻鸥鹭之盟,这是他强自排遣的话。
“前两片都咏柳絮,以下该咏落花了?”
“是的。不过也不全然是。”龚定庵接下来念第三片:
“胭脂含怨,锦瑟生愁,怅春似逆旅。枉二十四番寒暖,次第催完,变了漫空,扑人花雨。钗寒珮瘦,红敧绛病,惺惺胡蝶谁家宿?况连天香草崇兰渡。予怀渺渺,灵修尚隔中央,只恐弃我如土。”
“‘连天香草崇兰渡’是何出典?”
“这跟‘灵修’都出在《楚辞》上。”龚定庵答说,“‘光风转蕙泛崇兰’,泛是泛舟,屈原泽畔行吟,则泛舟当是渡河,所以我把崇兰当作一个渡口的名称。”
“嗯,嗯。”燕红忽有领会,“我记得《楚辞》注释‘灵修’说:‘灵,神也;修,远也。能神明远见者,君德也,故以喻君。’你用在咏落花上,灵修是指东皇,‘东风无力百花残’,以致落红化作春泥。但仿佛亦有自伤之意在内,中间有人阻隔,所以你不能为皇帝所用,是有这样的意思在内吗?”
“让你识破机关了。”龚定庵笑道,“你听我念第四片。”
“凌波袜懒,绣线裙松,换吴棉白苎。为一种心情无奈,断送韶颜,憔悴而今,劝君休舞。浑都不管,愁侬怨汝。灵犀一寸分明见,更无须弄入瑶琴柱。纱窗日落无人,独倚黄昏,有谁省否?”
他念一句,燕红抄一句,抄完从头细读,好久才说了一句:“这几首词,尽够我打发闲工夫了。以后有新作,让我先读为快。你请吧!”
这年会试的房考官中,有个礼部主事,是个大名士,名叫刘逢禄,江苏常州人。他的祖父是乾隆丙午举博学鸿词取中一等第一名,后来官至文渊阁大学士的刘纶,但刘逢禄的学问得自舅氏庄家,他的外祖父庄存与、舅舅庄述祖,都是经学名家。嘉庆十九年刘逢禄点了庶吉士,散馆试不甚得意,改为部员,分在礼部,那真是为职选才,完全对了路。
原来刘逢禄做学问务通大义,不在一章一句中下功夫,因而能达到学以致用的理想境界。嘉庆二十五年仁宗驾崩,丧仪自大殓至山陵奉安,由他搜集资料,一手拟订,可说是自唐朝设置六部作为中枢最高行政机关以来,所未有的盛事。
此外还有大大小小属于礼部的难题,刘逢禄常用经义来析疑,每每迎刃而解,最有名的一次是,越南国王的老母有疾,特遣贡使来乞求人参,奉旨赏给,但诏书中有“外夷”一词,贡使要求改为“外藩”,礼部堂官因为诏书是奉钦定的,难以更改,大伤脑筋,只好请教刘逢禄。
于是刘逢禄拟了一通牒文给越南贡使,牒文中先引《周官》王畿以外的土地分“九服”之说,夷服距王国七千里,藩服去王国九千里,是则藩远而夷近。意思是越南要改用外藩,反而是疏远了中朝。
其次解释“夷”字是美称,引《说文通训》的话说:羌从羊、狄从犬、蛮从虫、貊从豕,皆是“物旁”,惟夷从大、从弓。夷是东方大人之国,那里很重一个仁字,仁者有寿,“东方不死之国”之称,所以孔子愿居九夷。言外之意,既为圣人所愿居,自然是乐土。
再下来是引乾隆年间的上谕,饬四库全书馆不得将古书中的“夷”改为“彝”,于此可见,出于满洲的皇族,亦不以“夷”字为嫌,其为美称,不言可知。结论是:“舜东夷之人,文王西夷之人,我朝六合一家,尽去汉唐以来拘忌嫌疑之陋,使者无得以此为疑。”越南贡使看了这道霞牒,高高兴兴回国去了。
又有一回——是三年前的事,有人上奏,请以康熙年间的工部尚书汤斌,从祀文庙。交部议时,由于汤斌在上书房当差,曾获处分,乾隆年间,亦曾有此议,为高宗所驳。现在旧事重提,如果准如所请,与高宗的意向不符。
但刘逢禄的看法不同。汤斌是理学名臣,清廉方正,古今罕见,在上书房辅导太子二阿哥读书,由于种种缘故,劳而无功,而且有人进谗,以致获罪。乾隆朝的驳汤斌从祀文庙之议,是因为世宗夺嫡,上谕中曾反复声言二阿哥如何不成材,以致太子位号被废。二阿哥不成材,当然是因为师傅辅导无方,所以汤斌虽在雍正年间入祀贤良祠,乾隆元年且追谥“文正”,但从祀文庙之议,因为有“二阿哥不成材”这个说法在,不能不归咎汤斌之不足为太子师表,就不能不驳此议。现在时过境迁,这个不准从祀文庙的原因,早就消失了。
当然高宗的这些隐衷,自不能提的,刘逢禄只拿尧与舜的不肖子丹朱、商均,以及周武王的两个后来叛国的弟弟管叔、蔡叔来比拟为康熙朝的二阿哥,援笔而书:“后夔典乐,犹有朱、均;吕望陈书,难匡管、蔡。”舜之贤臣后夔,掌管礼乐教化,但并未感化丹朱、商均;太公望吕尚为周文王之师,但像管叔、蔡叔这种,也是教不化的。用这两个典故来表明汤斌在上书房获咎,咎实不在汤斌的说法是很有力的。礼部尚书汪廷珍决定照刘逢禄的见解申复,终于奉旨允准。
刘逢禄没有放过主考,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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