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鲁庄头轻轻一笑,声调仍平缓如常,仿若全然不觉气氛变了:“叁少奶奶问你话呢,怎的不说话?说啊。”
&esp;&esp;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容抗拒的压迫。
&esp;&esp;那年轻人浑身一震,像被勒住了脖子似的哆嗦起来,磕头的声音几乎有些发虚:“是、是叁年前过来的……”
&esp;&esp;蕙宁转身示意温钧野给他些赏钱。
&esp;&esp;“辛苦你了,这里的田地打理得很好。”蕙宁语气温和柔润,落在那佃户耳中却似天恩。他连连叩头,眼里隐隐泛出泪光。
&esp;&esp;蕙宁又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esp;&esp;年轻人低头道:“还有老娘……还有一个孩子。”
&esp;&esp;她又问:“妻子呢?”
&esp;&esp;那人哆嗦了一下,声音都在发颤:“妻子、病、病死了……”说罢,他重新伏跪在地,脸贴着泥土,恨不得将整个人都埋进去。
&esp;&esp;蕙宁看着他,只觉心头一涩。良久才轻轻叹息道:“这世道,苦人家太多了……这样的人家,咱们还是多厚待一些罢。”她转向鲁庄头,语气带着些诚恳:“还得劳烦鲁庄头多费心。”
&esp;&esp;鲁庄头闻言哈哈一笑,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叁少奶奶体恤人情,老奴代他们谢过叁少奶奶的大恩。”
&esp;&esp;此时天色却变了,先是飘起细雨,宛若絮丝从天而落,打在披风上发出轻微的绒音。绛珠撑伞立在一旁,见雨势渐浓,便轻声道:“少奶奶,还是早些回屋罢。”
&esp;&esp;蕙宁望了望田地,还有一半未细查,只得作罢:“也罢,免得大家着凉,回去再议。”
&esp;&esp;原以为不过是片刻雨丝,谁知转瞬便变了脸。风愈大,云压得低低的,雨线斜泼如针线般急促,不多时,便如瓢泼猛泻。
&esp;&esp;等众人赶回山庄,身上早已或多或少沾了湿。蕙宁一进屋,便听得屋檐水珠哗哗跌落,仿佛山林间哪处水脉被猛然撕裂,带着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esp;&esp;温钧野换了干衣,站在窗前望着外头愈演愈烈的大雨,眉头紧蹙:“这雨不寻常,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下来了。”
&esp;&esp;蕙宁在炉边拢着手:“那……咱们是不是要在这多住几日?”
&esp;&esp;话音未落,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奔跑声,人声犬吠混杂而至。片刻后,只见檀云急急忙忙推门而入,衣摆皆是泥水,神色慌张:“少爷、少奶奶——不好了!山路、山路被冲了——山后塌方,洪水冲了路,现在人马都困在庄里了!鲁庄头正让人调集人手打通山路!”
&esp;&esp;檀云一通话甫一说完,蕙宁便腾地站起身来,眉心紧蹙,眼中写满焦灼:“我也要去看看。”
&esp;&esp;温钧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坚定:“你别急,我去就好。山洪来得快、去得猛,水里是看不清底的,你去了只会让大家分心。”
&esp;&esp;蕙宁一时怔住,刚要分辩,却又止了,转而咬了咬唇,把话咽进袖中。他说得对,温钧野会武,身子骨比她强健了不知道多少倍,她去了只会是他的累赘。
&esp;&esp;“你要小心啊。”她轻声说着,眼里水雾氤氲,双臂用力地环住他的腰,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前,声音细若游丝,“我等你回来。”
&esp;&esp;温钧野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又沉静。他伸手轻抚她发髻,只轻轻“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出了门。
&esp;&esp;那一声“嗯”,沉得像山,将她所有的慌张与忧惧都努力压住。临出门前,他吩咐檀云、绛珠与南方悉心守着蕙宁。
&esp;&esp;叁人一一应下,随即将屋门掩紧,隔绝了外头淅沥雨声。
&esp;&esp;可蕙宁坐立难安,自他走后,屋中炉火虽旺,她却只觉心头寒意透骨。她从小经历过几次洪灾,知这等突如其来的大雨,最易引山水暴涨,若再伴着地滑泥崩,后果不堪设想。
&esp;&esp;她在屋内踱来踱去,眼神焦灼,指尖冰凉,一颗心七上八下,如雨夜中飘忽不定的纸灯,摇摇欲坠。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与绛珠耳语一番,绛珠立刻应声离开。
&esp;&esp;未过多久,一名庄中下人披着蓑衣进了屋来,拱手禀道:“叁少奶奶,雨势太大,听说这附近还有些山匪出没。庄头怕有闪失,特意派我们来守着叁爷与您,您且安心。”
&esp;&esp;话音未落,檀云已快步走到窗前,揭开帘角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esp;&esp;只见门前屋后,皆立着数十名青壮年男子,尽皆披蓑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