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
姜承举目望去,视线穿越一片片屋脊,一条条街巷,也穿越了地狱和天堂,万千人群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心中猛地一颤:
“是她!”
那女子回眸一笑,随即如雾如烟,消散于人海。
是夜,狂风、暴雨,蒙日城天牢。
在昏昏惨惨、犹如鬼火的油灯映照下,一个年青的狱卒提着盛满馊饭剩菜的木桶,走进了死囚牢。
这里关的都是等待秋后问斩的重犯,这些人因为早晚要死,所以待遇极差,只见臭虫老鼠满地乱爬,空中飞舞着成群的蚊子和绿头苍蝇,秽臭冲鼻,那狱卒捂着鼻子,拿一个破铁勺,给每个犯人碗里都加满了。
今天是鬼节,也是这些犯人在阳间过的最后一个鬼节,所以牢里特别给这些快要做鬼的人们加派了一顿夜宵。
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只关了一个犯人,这人散发披脸,瞧不到面目,手脚都被九十余斤重的铁镣铐住,几乎连站都无法站起。
狱卒好像很照顾这个犯人,将剩下的饭菜全都倒给了他,足有顶尖的一大碗,然后用铁勺敲了敲空桶,快步走出了死囚牢门。
这个犯人吃力地用手抓起馊饭送入嘴里,吃了不到一半,突然“咯”的一声,似是咬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随后又见他身子一震,环顾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便小心地将那东西塞入袖子里。
夜更深……
犯人都已睡得像死人一样,灯盏里惨碧色的火苗突突直跳,照得牢房如同地狱。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只见最里间那犯人轻轻坐起,用刚才从饭碗中吃出的钥匙打开了手脚上的铁镣,一个箭步蹿到门边,伸出五根枯枝般的手指,“咔”地拧断了门环,闪身而出,随着一阵风声,油灯尽灭。
风更猛,雨更急,雷声沉闷地滚过头顶,突然一道电光,映亮了黑沉沉的天、黑沉沉的野、黑沉沉的蒙日城天牢,与大地上一道狂奔的人影。
那人奔出数里,蓦地站住,回身向着风雨中的蒙日城铁牢,昂首振臂,发出了一阵恰似受伤野兽般的嗥叫。
电光又是一闪,那人的散发已被雨水冲开,露出了一张五官糜烂,面目全非的恐怖脸庞。
三月十五夜,厉鬼出关!
三月二十五,夜。
一卷白色的宣纸铺在檀木条案上,用玉狮子镇纸镇住,旁边一盏八角铜灯发出柔和的光,照着纸上那些稍嫌潦草的字迹。
马伯城主勾坚壁脱下了官服,身穿一袭轻便的丝质长袍,手捻长须,脸色沉静如水。
他的管家狄泉绷着一张枯瘦的脸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在另外一个年青人身上。
这年青人剑眉虎目、散发披肩,正是来此处继续寻找十方筠的尤弈棋,此刻他正背手站在条案前,看着那张宣纸。
字写得不很规范,像是急急草就。
丧彪,本名不详,五官糜烂不成人形,兵器为七尺斩马刀,杆长三尺,刃长四尺余,杀人如割稻草。
赤河北岸最有名的独行大盗,七年间作案九十余起,伤人无数,恶贯满盈,按律处秋后问斩。
三月十五夜间逃出蒙日城天牢,三月十七,杀真定城主双英彦;三月二十三,杀呼伦城主公彭彭,二人皆身首异处。
尤弈棋看过两遍,微微吐出口气,问道:
“这消息是从蒙日城送来的?”
勾坚壁道:“蒙日城天牢的总捕头魏武送来的。”
尤弈棋道:“乌日娜公主的心腹铁捕魏武?”
“正是他!”
勾坚壁道:
“魏武得知丧彪越狱,立刻展开追捕,只可惜到了真定城,双英彦已遇害,追到呼伦城,还是晚了一步,所以他才会从呼伦城派了八百里加急快马,传报于我。”
尤弈棋眉头一皱,问道:
“这么说丧彪要来开封?魏武怎么知道他的行踪?”
勾坚壁笑了,答道:
“不但魏武知道,朝野中很多人都知道,因为一年之前,就是双英彦、公彭彭和我将丧彪捉拿归案的。”
尤弈棋一惊:
“哦,怎么我没听说过?”
勾坚壁叹道:
“当初此事在朝廷中也算是件不大不小的壮举,那年我和双、公二人在涿勒城决曹谋差,我们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里撞见了丧彪,那时他已经喝醉了。”
“虽然如此,我们仍是死了几十个同僚,才终于将他擒下,定为死罪,投入蒙日城铁牢,我们三个幸存者的官职也随之升迁。”
“可是由于此役死人太多,我们一直觉得愧对兄弟,所以也没有太过张扬,因此听闻此事的人不算太多。”
“这次丧彪越狱,当然要找我们三人报仇,他一路西行,双、公二人先遭毒手,下一个自然是我。”
尤弈棋点点头,道:
“你看过丧彪出手,你认为他的武功如何?”
勾坚壁沉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