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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9 /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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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厚爱,将令爱许了我。三年到如今,虽还无儿女,令爱的贤德,是我一向敬重的。今日下午,遭了这场横祸,发配沧州,也不知哪一日才得回来。就死在他乡,也是意料中事。在我,是自作自受,只连累令爱,于心不安。一路盘算了来,唯有一条路好走,趁此刻立一纸休书,任从改嫁……”

“这是什么话?”张老教头拍着桌子说,“你是时运不济,一时灾晦,歇个三年五载,我必定弄你回来,一家团聚。我女儿,我今天就接了回家,步门不出,看有谁敢明目张胆把她抢了去?”

“岳父的厚爱,林冲感恩不尽。只是我实在放心不下,枉自两相耽误,何苦?”

翁婿二人,争执了半天,到底拗不过林冲,张老教头反正已拿定了主意。“随你写去!”他说,“我只不把女儿另嫁就是了。”

于是林冲央同坐的熟朋友买了张纸来,向店家借了副笔砚,从容说道:“拜托代笔,我念你写。”

“教头说慢些个!”

林冲点点头,打个腹稿,徐徐念道:“立休书人原任禁军教头林冲,娶妻张氏,结缡三载,并无子女。今因得罪刺配沧州,存亡莫保。为求心安,情愿立此休书,任凭张氏改嫁,永无争执。此系自愿,永断瓜葛。恐后无凭,立此休书存照。”

代笔的照录不误,写了大宋宣和年月日和林冲的姓名,便该本主签押。无奈他戴着一面七斤半重的围头铁叶护身枷,捉不得笔,就把休书放在枷上,捺了个指印。

那两个熟友,便算中人,个个画了花押,然后把休书放在张老教头面前。

蓦地里一声喊:“苦命啊!”只见林冲娘子在酒店前从一顶轿里扑了出来,后面跟着锦儿,捧了个衣包。主婢二人,号天号地哭了进来。那些酒客,连忙都缩一缩身子,或者起身拉开条凳,让出一条路来。

张老教头就怕这一着,顿时慌了手脚。林冲也知道还有麻烦,只得闭上了眼,故作绝情。那两个熟朋友便等着相劝。只有董超、薛霸看得多了,依旧端着酒杯,就是两只眼,不知怎么总舍不得不盯着林冲娘子。

“十二个时辰不到,怎的便成了这副样子?”林冲娘子拉着她丈夫的手臂,推来推去地哭着说道,“我不管!我只跟了你去。”

“女儿,你休如此!”张老教头劝她,“哪里听说有刺配的人带家眷的?你这不是惹女婿心烦?”

一句话未完,林冲娘子瞥见桌上的休书,抓起来一看,开头就是“立休书人”四字,随即一顿乱扯,把碎片劈面撒向林冲,大怒质问:“我犯了你林家七出之条,你要休我?须还我个道理来!不然我便死在你面前。”

说着,哽哽噎噎地,连气都换不过来,忽然双眼一瞪晕厥在地。锦儿便又大哭。张老教头急得手足无措。幸好酒店主人的老婆帮忙,把林冲娘子抬了进去,掐人中、灌姜汤,总算救醒了。

林冲内心哀痛,欲哭无泪,兼且棒伤发作,如坐针毡。张老教头看这光景,还是叫女婿早早上路,也免得小夫妻再见了面,难舍难分,误了即日起解的程限。于是交付了包裹盘缠,又取出两个红纸包,悄悄塞在董超手里。拈一拈分量,至多只得五两银子,董超未免不满,但这翁婿二人,都是武官,与众不同,不好多说什么。

当下珍重道别,取路向北,出了陈桥门,便算离了开封府地界。向例发配的犯人,可以在城外暂作逗留。林冲这时想到了鲁智深,盘算着等他寻了来会一面,有几句要紧话交代,所以便央告董、薛二人:“棒伤疼得了不得!路上行走不便,反倒耽误公事。二公行个方便,容我歇一歇,好歹寻个医生敷了药再走。”

见他话说得在理,解差允了,觅个客店,暂时歇下,随后便叫店家请了伤科来医林冲屁股上的棒伤。薛霸在屋里照看,董超便到柜房里说闲话。

刚走在廊子上,店门口一个下人打扮的伶俐后生,拎着个布包,疾趋数步,到董超面前赔笑说道:“董公,请借一步说话!”

董超把他打量了一眼,识不透来路,随口问道:“尊驾何人?”

“我?我是送礼的。”话中有话!董超四下看一看,无人注意,便点一点头、招一招手:“随我来!”

一引引到僻处,董超站定了脚。那后生随即自陈来历:“我是高太尉府里陆虞候遣来的。陆虞候又奉高太尉所遣,只是不便出面,特意叫我来见董公有话说。”说着解开布包,里面是黄澄澄一沓叶子金,递了过去:“些须程仪,不成敬意。”

董超一看,眼红心跳,但不便伸手就拿:“有道是‘无功不受禄’,须得把话说明白了,再作计较。”

“董公再看这个。”

接过他手里一个公文封,抽出内页一看,竟是沧州衙门收管林冲的“批回”,五花判押,朱印灿然——自然是假的,却假得跟真的一样。

董超愣住了:“这是怎么说?”

那小厮模样的后生,神情诡异地微微一笑:“董公是老公事,还不明白——沧州两千里路,何必吃这一趟辛苦?‘事完’以后,到哪里去消停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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