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夜奔(22 / 28)
一辈子不得露面,反正仇也报了,高衙内那头癞虾蟆想吃天鹅肉,是无论如何不得到口了!何不放宽心肠,在我这里盘桓几时,早则三月,迟则半年,我包你安然无事!大摇大摆的,走到哪里依然有人林教头长、林教头短地奉承你。”
听他说得如此有把握,林冲倒是被鼓舞了,愁眉一解,把杯向柴进讨教办法。“顶要紧一件,我先派人去把嫂子接了来。你今夜要写好一封信,若无书信,嫂子只怕中计,必不肯来。”
“这方便。”林冲又问,“第二件?”
第二件是救林冲免罪。柴进的想法是“天大的官司,地天的银子”,一方面在沧州使钱,把案子缓下来;一方面派伶俐得力的人,携带重金上开封,走皇帝亲信内侍的门路——说来原是高俅自讨没趣,再有大面子关说,他不会不买账。
“倘或他真不买账,哼!”柴进冷笑着又说,“索性掀开来闹他一闹,倒看是谁不守法度!难道朝中竟无正人君子,尽帮着他说话?我倒又不信了。”
“大官人这等血心待人,我什么话也不必说了。只是——”
柴进接口抢过他的话来:“只是你休口是心非,又打私逃的主意!”
“此刻不打这个主意了。”林冲举杯说道,“我只吃酒!”
听得这样说法,柴进十分高兴,丢开烦恼,且顾行乐,唤了个庄客来,善于说书,筵前一回“杨家将”,听得林冲和柴进眉飞色舞,酒兴益豪。说到杨业杀一阵、败一阵,引兵入伏,直到陈家谷口,岂知伏兵一个不见时,又把这两个血性汉子恨得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大杯灌酒,才能略消胸中的块垒。
就这样,林冲和柴进喝得颓然大醉。扶入卧室,两人都是鼻息如雷,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来。
林冲的酒量原不怎么大,喝也喝得太多了些,所以人是醒了,酒却未醒,昏头耷脑的,连话都懒得说。柴进倒是精神如常,等吃罢早饭,说一声:“把信写了起来,我好派人。”然后自去安排一切。
林冲实在没有精神动笔,只是禁不住知己的一番热心盛意,勉强坐到书桌边,一面磨着墨,一面构思。
不想倒还好,信笔写来,无非多蒙新交的好友柴进厚待,特地遣人来迎娘子,见信即速摒挡一切,跟随来人到沧州团聚云云。等稍稍一想,他也不过半年的工夫,饱经忧患,阅历大增,顾虑细密,不是从前那样豪气凌云、想到就做的性情了。
他是想了有两着棋不能不防,一着是防送信的人发生意外,书信落入别人手中;再一着是自己岳父和妻子深知高衙内左右专有一班替他出坏主意的小人,奸诈百出,要防他们父女不信这封书信是真,只当又是高衙内骗人的圈套。
防到头一着,不可说出自己的踪迹,更不可透露柴进的姓名,免得牵累;防到他们父女不信,却有些难了——笔迹固然认得,究竟也可以仿冒,要想件外人绝不会知道的事,写在上面,才可取信。
于是他苦苦思索,竟想不起做过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只他们翁婿或夫妻才知道的秘密。
想得气闷了,站起来东看看、西拨拨,居然大致能解,心思一懒,便索性坐下来读了下去,一读读到“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茅塞顿开,自己笑自己:我好笨!说件枕头上谈说的事,外人不知,娘子心里有数,自然信得过这封书信。
朝这条路上想去,可写的又太多了。定下心来,整理思绪,觉得有件事可写——那是去年夏天,一日黄昏,骤雨初停,暑气全收,又适逢月圆,林冲吃了几杯酒,意兴盎然,自己搬了张竹榻,坐在梧桐树下,纳凉赏月。
林冲娘子把厨下料理清楚,新浴初罢,穿一件薄薄罗衫,挽一个松松高髻,赤着一双雪白的脚,拖着凉趿子,轻摇团扇,坐着竹榻另一头。她生来身上有股异香,似兰似麝,莫可名状;夏日浴后,微微沁汗之时,这股香味来得特别馥郁。坐在另一头的林冲,恰好是在下风,她的香味飘了来,他的一颗心就飘了出去,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一伸手就要揽她的腰。
哪知她就像马蜂咬了似的叫了起来:“休来碰我!”
他只当她怕锦儿撞着不便,便涎着脸笑道:“今夜凉爽,等锦儿去睡了,嘿、嘿!”他一个人笑了起来。
“她睡她的。”林冲娘子把身子挪开了些,“我睡我的,你睡你的。”
“哟!这是怎的?”
“你不怕罪过,我怕。”
“越说越好笑了!”林冲有些气急,“周公制礼,怎说罪过?”
“什么周公周婆?我只晓得送子观音。你难道不知,我今日在丽景门里观音院烧香祈愿?”
“我何尝知晓!你祈的什么愿?”
“不曾见你这等没心思的人,送子观音面前祈愿,你道祈的是什么愿?”
说着,斜睨着白了他一眼,忍俊不禁却又不肯笑出声来。这一番无心的做作别具妩媚,林冲越发心痒了。
“‘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观音有子无处送!”
林冲涎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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