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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跟我说话了呢!”
这算是她的报复,章敬康和李太太都了解。但李太太不响,李幼文也站着不动,热水壶没有拿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僵局,章敬康只好站起来服务。
但等他一动,李幼文却又抢了先。在她拿着热水壶冲茶时,李太太问道:“章先生是你去请来的?”
“不是我,他自己怎么会来?”
李太太点点头,表示满意,然后转脸对章敬康说:“章先生,那天真对不起……”
一句话没有完,李幼文大声阻拦:“好了,好了,过去的事过去了。人死了,开追悼会有什么用?”
李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拿这个女儿一点没办法,只好用这种消极的姿态来表示抗议。
章敬康对于她的出言不逊,感到很惋惜,很不满,然而他不便也不敢做出任何表示。
李幼文大概发觉气氛不对,悄悄退了出去,从脚步判断,是出了大门了。
她一走,章敬康顿时感到压力减除了。他很了解李太太的心理,如果说,她不愿理睬李幼文,是她对女儿失望到了极点的表现,那李幼文一把他找了来,她就开始跟女儿说话,显然是回心转意。这是母女俩的感情开始恢复的一种征象。就他的立场来说,无论是对李太太或者对李幼文,万万不宜再提过去不愉快的事情,应该尽力劝解,安慰这母女俩。
于是他说:“李伯母,李小姐的本性实在很好,她对你也很孝顺。”
“她今天怎么来找你的?跟你怎么说?”
“她在我家的巷口等我,叫我来看你。说你因为我的缘故,不理她,她觉得非常难过。”
“她说了这话?”
“真的。”章敬康加重语气说,“她真的是这样说的。这可见得她对你很孝顺。”
李太太不响,默默地,似乎在吟味着他所说的话。
“李伯母,”章敬康又说,“为了我,害得李伯母对李小姐生气,我很抱歉!”
“你不要这样说,章先生。”李太太不安地说,“你真是好人,阿文那样没有礼貌,你一点不见怪,今天还来看我,我心里很难过,也很高兴!”
说着,李太太伤起心来了,从茶几旁边墙壁的挂钩上,拉下一条毛巾,唏嗖、唏嗖地擤了两下鼻子。
章敬康跟李太太有着同样的感觉,但他找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表达他内心深厚的同情。
“章先生,说起来我也不能只怪阿文,孩子不好,大人要负一大半的责任,我现在懊悔已经来不及了。”
对她的怨艾,章敬康觉得不便正面表示意见,但也不宜再保持沉默,转过话题问道:“李伯母府上哪里?”
“江苏。”
“我也是江苏,江苏南通。李伯母是——”
“无锡。”
“噢,好地方。李伯母哪年来的?”
“一九四九年。原来想看一看情形再说,哪晓得来了不久解放军就渡江了,无锡一解放,不再回去,就这么住了下来。当初如果决心要到台湾来长住,总要好好准备一下。那就无论如何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唉!”李太太又叹了口气。
“李老伯呢?”他已可断定李太太是孀居,但在说话的技巧上不能不这样明知故问。
“失踪了!”
“失踪了?”章敬康对她的回答深感意外。
李太太的神色非常黯淡,那当然是她最伤心的事,但时间可以冲淡情感,虽然是惨痛的回忆,日子长了,也就会慢慢想得开些,因而能够冷静地叙述了。
“说是失踪,其实是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
“怎么回事?”
“我猜想他是自杀的。”
“有遗书吗?”
“没有。”
“那怎么能断定呢?”
“如果不是自杀,会到哪里去了呢?”李太太说,“而且,另外有些事情也看得出来。他在失踪以前,把几笔不能不还的债务,都弄清楚了。有几项他身上比较珍贵的东西——一个劳力士表、一块汉玉、一枚k金戒指都留了下来。这不就是交代后事吗?”
“那么,李老伯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说来话长——”李太太点上支烟,用落寞的眼光看着章敬康,以半嘶哑的声音,谈她从未对任何人谈起过的身世。
李太太的丈夫单名一个炎字。李炎的父亲以经营丝业起家,只有李炎一个独子,从小过着大少爷的生活。到三十岁时,李炎继承父业,但仍不脱纨绔子弟的习气,对于经商并不像他父亲那样精于盘算。
一九四九年春天,战局逆转,李炎结束了他的事业,带着一部分财产,携妻挈女,漫游港台。他原来的意思是想到外面来见识见识,准备改行——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做什么好,是不甘于困守家园,靠上一代的余荫,庸庸碌碌度过一生,何况,锦绣江南已是烽火处处,也不容他株守下去了。
不久,无锡解放,李炎一家在台湾住了下来。李炎没有想到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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