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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暴躁地吼着,“你们谁告诉我嘛,到底要紧不要紧?”
“现在算是不要紧了。”章敬康耐心地说,然后把医疗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李幼文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讪讪地挤出勉强的笑容说:“妈,对不起。”说完,又伸伸舌头,做了个猜不透的鬼脸。
李太太在病中,恨极了她女儿,但现在看到她这样子,心又有些软了,虽没有说什么,脸色却和缓了些。
“妈,你想吃什么?我去替你买。西门町的食品店,开门的很多。”
“不要,谢谢你。”
母亲对女儿这样说话,比责骂更令人难受。李幼文差点又要发作起来,但看到章敬康的警告的眼色,算是嘟着嘴忍住了。
章敬康看看气氛有些不妙,便站起来说:“李伯母,你好好休养。我明天再来看你。”
“你走好,我的病不要紧的,你用不着老摆在心里。大概你马上又要开学了,该趁这几天过年,好好去玩一玩。有空便来看一看,没有空就不要来了。”李太太慈祥地、絮絮地嘱咐,说到最后有些气喘。李幼文扶着她躺了下去。
章敬康离开了李太太的病榻,临走前,向李幼文使了个眼色。她原来就想仔细问一问他,便很快地跟了出来。
走到门外,两人都站住了。李幼文除去了矜持,现出了愧疚的神色,因此,她的眼中散射着温柔的光芒,显得格外美丽。
“你母亲现在好得多了。”章敬康说,“我刚来的时候,看见了吓一大跳,像快要……”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可是她能充分领会到他的意思,惭愧地低下头去。
“病势本来就不轻,又没有一个人在旁边照料,她心里自然很难受,这样就更显得严重了。我跟张太太请了医生来给她看病,至少在心理上对她是一种安慰——我想,现在危险期可能已过去了。”
“谢谢你。”她低声说,然后又抬头来问,“请医生的钱和买药的钱,是你垫出来的?”
“医生不收费,买药没有多少钱。”
“到底多少?我应该还你。”
“算了,算了。”
“不,不能用你的钱,而且我有钱。”
“你有钱留着慢慢用,别管我。”
“我看你也不会有多少钱,都花完了怎么办?啊!”她突然一顿,再问,“你的手表呢?当掉了?”
章敬康没提防她有此一问,更感困惑的是她何以知道他当了手表?上当铺,在一个规规矩矩、要顾及体面的大学生来说,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所以他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一缩,答道:“我今天没有戴表出来!”
李幼文毫无顾忌地笑了起来:“你撒谎的本事还差得很。嘴里撒谎,手上的动作却露出马脚来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幼稚得像个小学生,更觉得不好意思,但又不能不承认,红着脸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把表送到当铺去了?”
“这还瞒得过我?”她得意地说,“你看看你的手。”
他把左手伸出来,发现手腕上一圈白印子,这明明是刚把手表脱下来的样子,于是心里又生了一个警惕——大嫂最喜欢问这问那的了,一回家,她一定也会像李幼文那样发现他的表不在手上,到时候该怎么回答?
“现在闲话少说!”李幼文命令着,“把票子给我。”
“什么票子?”
“当票!”
“噢,”他直觉地答复,“你不用管,我自己会去取的。”
“你以为我没有钱?”她说,“我拿给你!”
她里面穿着一件花衬衣,外套白色开司米的毛衣,再加上一件咖啡色的男夹克,解开一重重的扣子,从胸前掏出一张钞票——自然,衬衣只解开最上面的两个扣子,但他已能发现,她的钞票是从胸罩里取出来的。
“看到没有?”她把钞票扬了一下,是张五十元的美钞。
他不明白她何以有此一笔“财富”,便问:“你的钱从哪里来的?”
“赢来的。”
“几天不回家,你就是在赌钱?”
她闭着眼点了点头。
可怕!章敬康在心里喊。但他也知道,如果说赌博的罪恶如何如何,她一定认为是迂腐之见,一句也听不进去,得要换个方式来规劝她,便说:“赢了固然很好,输了呢?”
“输了就输了。”她答得非常轻松。
“你拿什么输呢?”
这话问得过于直率,显得有些不礼貌。而实际上给予李幼文的刺激之强烈,是章敬康无论如何也没法想象的。他不知道他问的话,正揭破了她脓血淋漓的疮疤。她拿什么来输呢?只有原始的本钱——她那病得要死的母亲给她的一副姣好的容貌和身材。在一张牌上面,如果她不是赢进手里的那张大额美钞,就得输去她的灵魂,像娼妓一样陪人到旅馆去过夜。
这行为要一想起来,就像吞下了一只苍蝇那样难受。她恨他不该说这话——好像在用餐时,有人谈到极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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