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5 / 19)
季子这样说法是特意表示,连话都懒得跟他说。这又形成了考验:他不能对她解释,更不能致歉,他必须把她的误解不当回事,让她去恨他是个寡情薄义的人。
但是,这样做人,还有什么趣味呢?一念及此,顿觉灰心。而就在要放弃他原来的想法时,田光喋血斗室的情景在他脑际出现了,他省悟到自己已许身知己,要为燕国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他应该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且除却拒秦扶燕以外,也没有任何事值得他放在心上。
于是他昂然地站了起来,对季子视若无睹,出了旅舍,上车而去。
太子丹在东宫的后苑接见他。
这是个冬天难得有的好天气,没有风,淡金色的日光晒得人暖洋洋的。他们在鱼池旁边,各据一块光滑如镜的巨石坐了下来,谈着闲话。
太子丹丰神俊朗,言语温文而亲切,加以足迹甚广,谈各地风土人情,与荆轲的看法常是不谋而合。友朋交游的乐趣,往往就在这些地方,而荆轲却感到痛苦。
“太子!”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先问,“昨日所陈一策,是否可用,请率直见示。”
“唉!”太子丹重重地叹口气,“我所恨者,早不得结识荆卿。”
荆轲细味着他的话,找到了其中的含意:“太子是说我联合各国,共同拒秦的办法,太嫌迂缓么?”
太子丹点点头:“只恐缓不济急。”
“既知如此,何以不早为之计?若能在年前,整军经武,何致有今日之忧?”荆轲拿根树枝在地上乱画着,态度显得相当急躁。
“是。”太子丹惭愧地说,“计不及此,悔之莫及!”
这使得荆轲也感到惭愧了。太子丹的涵养,实在可佩。相形之下,反显得他失态无礼,因而赶紧谢罪,自陈无状,同时也作了解释,只以过于关切燕国的大局,所以出言吐语,不知不觉流于偏激。
越是他这样说,太子丹越是虚心求教,谈上策时,有些话不投机,此刻的气氛又很融洽了,于是太子丹抓住机会,问了下去:“尚有中策,亦请明示。”
“中策只有四字:苦撑待变。”荆轲拿着树枝,在地上从容布画,“今日当务之急,莫如整修长城,北长城所以防匈奴,南长城所以拒秦,因此,南又重于北。如果南长城东起滹沱,西至涞水,整修增补,连成一线,加派精兵,严密防守,令王翦师老无功,则变化可期,危难可缓。”
凝神倾听着的太子丹,眨动俊秀的双目,静静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请问是何变化?”
“王翦如在三年之中,不能破燕国长城,必为嬴政召还。嬴政好大喜功,多疑寡恩,王翦自知劳师远征,无功而回,不能不惧被诛,那时,请樊於期将军以老友的身份,密访王翦,痛陈利害,一席话说动王翦,率领秦军,归降燕国,不是不可能之事。”停了一下,荆轲又说,“自然,我们还要用间,重赂秦国右庶子蒙嘉,相机进谗;同时鼓动秦国的少壮将领,如李信等辈,取年迈的王翦而代之。这样双管齐下,内外交逼,王翦想不叛而不可得!”
这中策听来比上策更动人,太子丹深深点头,表示赞许,接着又问:“还有一策,亦要请教。”
“这一策,效用并不好,做起来倒也不容易,所以谓之‘下策’。”说到这里,荆轲停住了,仿佛不愿意公开似的。
“且先请说了,再作计议。”
“万不得已,可遣一勇士,设法混入咸阳宫,流血五步,造成秦国的混乱。”
太子丹一听这活,兴奋得几乎无法自制,但又怕没有弄清他的意思,所以追问了一句:“请说明白些!”
“流血五步——一剑置独夫于死地!”
几乎脱口要喊出来:这才是上策!而就在话要夺喉而出的刹那,太子丹突然清醒了,如果说了这话——把荆轲“只愿设谋,不愿参与其事”的下策,称之为上策,那便等于公开表示,两人的意见是相左的。这一来,荆轲可能拂袖而去,纵使无此决裂的姿态,要想再得他的助力,却是万不可能了。
于是,太子丹定一定神,以极庄重的神态致谢:“荆卿,你为燕国设想,真是至矣尽矣,叫我不知如何表达感激的微忱。在我想,三策都是上上,或者可以合并使用,求取更好的效果。不过这是燕国存亡绝续的大事,我得要禀明父王,召集重臣,细细计议。所以,今天还无法作出定论。这一层,我必须先请你体谅。”
荆轲觉得他这番话很实在,因而满意地答道:“太子言重了,谈不到‘体谅’二字。倒是我言语率直,要太子念我寸心之中的一点愚忠,曲赐包涵。”
“别这么说!说些无谓的客气话,倒显得生分了。”
荆轲笑笑不响。太子丹遂即吩咐,在后苑亭中置酒。闲谈之间,旧事重提,又一次邀请荆轲迁入东宫来住。
“多谢太子的盛意。”荆轲说了这二句,忽然侧耳凝神——一阵随风而至的琴韵,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让他忘却了眼前的一切。
可恨的是地远风弱,听不真切;但就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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