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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3 /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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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不睡看完了两大本,其中嘉庆九年的一道上谕说:“从前节次用兵时,领兵官员原无格外犒赏之需,自福康安屡次出师,始开滥赏之端,任性花费,毫无节制,于是地方承办之员,迎合备送,盈万累千,以及银牌绸缎,络绎供支,不过以赏兵为名,亦未必实惠尽逮戎行也。即如麟德,迎其父柩,地方官致送奠仪,并备赏等银四万余两,外省只知逢迎纨绔乳臭,卑鄙恶习,实出情理之外,竟非人类所有。”

原来福康安是嘉庆元年五月,进剿湘西苗匪时,在乾州附近染了瘴气,泄泻不愈,殁于军中。高宗那时已是太上皇帝,但仍旧掌握着一切权力,与未禅位前无异,其名谓之训政。因此,对福康安的一切恤典,亦全照太上皇帝的意思办理,特派固伦额驸丰绅殷德,带同福康安的独子麟德,前往迎灵。

丰绅殷德是和珅之子,尚高宗第十女固伦和孝公主。他的叔叔,也就是和珅的胞弟和琳,其时以四川总督带兵出川,会剿苗匪。作为湖广总督的毕沅,不但惹不起福康安,对后辈的和琳,亦不能不另眼相看。而和琳在乾隆五十四年还只是巡漕御史,五年工夫,当到四川总督,并封伯爵,完全是和珅迎合高宗的旨意,安排他去帮助福康安立功的结果。

这样,和琳对毕沅有何要求,亦就等于福康安亲自提出一样,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但福康安生前督师时,“开滥赏之端,任性花费,毫无节制”,须由毕沅“迎合备送,盈万累千,以及银牌绸缎,络绎供支”,在福康安既殁,丰绅殷德往湖南迎灵时,亦须先经湖北,一切供应,亦由毕沅在公款中支给,麟德收受奠仪、赏银四万余两,仅只是可以公开出账、有数可稽的小部分而已。

嘉庆十年二月,又有一道上谕:“带兵大员,本不当以一时犒劳私恩,辄立赏号名目,其始如傅恒等,尚系将自有之物,分给士众,迨后群相效尤,又不能出资购办,遂不得不向地方官调取预备,而福康安为尤甚,因而承办军需者,居然视为正项支销,自有赏号名目以后,带兵大员,腊词取索,漫无限制,而地方局员,亦不免以购备为名,浮滥多糜,甚至舞弊营私,交结见好。及至报销帑项时,又复多方设法,希图掩饰,所有军营赏号一项,必当严行禁止。”

两个月以后,重申前令:“赏罚为军纪之要,随征官兵等,果有奋勉出力者,一经奏闻,无不立沛恩施,带兵大员,何得擅立赏号,用示施恩?是以从前屡次用兵,本无此项,我皇考高宗纯皇帝,曾经屡颁圣训,著之定典,自福康安出师台湾等处,始有自行赏给官兵银两绸缎之事。尔时借其声势,向各省任意需索,供其支用,假公济私,养家肥己,其后各军营习以为常,带兵大员等,不得不踵行犒赏,而力有不能,辄于军需项下动用支销,以公项作为私用,嗣后设遇办理军需时,不得再立赏需名目。”

这些都是在嘉庆九年秋天,三省剿匪肃清以后,清查湖北滥支军需案时所下的上谕。在这些只有军机处密档中才有的文件里面,最使得龚定庵惊异的是,湖南苗匪的靖服,是在嘉庆元年十二月宣示“湖苗”已平,大封有功将帅以后,而真正建大功的人,在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名字,既惊且喜亦惭。

然而更有不足之感,因为他只是看到当时两湖的方面大员奏保此人,以及每一次御批对此人的嘉许,究竟功绩如何,不知其详。

当时征七省之兵,集四省督抚,糜千万之饷而未能剿平的湖南苗匪,竟成大功于一人之手,此人当然是异人,龚定庵平生最向往的就是这类人物。因而将本来还要留下来看几天的嘉庆初年谕论旨汇编,提早送给魏源,为的是要跟他打听这一异人的生平及事功。

“你是邵阳人,已近湘西。嘉庆初年的凤凰厅同治傅鼐——”龚定庵忽然问说,“他的号叫什么?”

“重庵。”

“那就称他的号吧,免得跟江宁织造曹家亲戚的傅鼐弄混了。”龚定庵紧接着问,“傅重庵有异于常人何在?我想你总了解吧?”

“当然。我正在写他的传。”

“好极了,先睹为快。”

“刚刚开始动手,不过材料大致已经有了。”魏源很高兴地说,“仪征相国的这些抄件,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接着,魏源细谈傅重庵其人。他原籍浙江绍兴,先世是户部的书办,因而入籍顺天府宛平县。六部的书办,都可以世袭,地位虽微不足道,但收入极丰,生活富裕,因而都安于所业,不求闻达。但傅重庵另有一番用世的大志,不愿坐享其成,便报捐了一名府经历,分发云南。以他的才具,很快地升为知县——境内有六大茶山,有名的普洱茶的产地宁洱县知县,在云南官场,已有能员之称。

其时云贵总督为福康安,奉旨征苗疆,将傅重庵调到湖南,在大营管饷运,因功升同知,赐花翎。嘉庆元年凤凰营新改为凤凰厅,其地在万山丛中,有一百零五座红苗寨,正是湖苗作乱,首当其冲之处。第一任凤凰厅同知,便派了傅重庵。

当他到任时,大军移征湖北剿匪,一时投降、并未甘服的湖苗,乘机提出“苗地归苗”的要求,湖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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