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 27)
义。及至高宗内禅,台湾民间以为平林爽文的这个“皇子”做了皇帝,因而编出一段“嘉庆君游台湾”的故事。
“福文襄平林爽文,靠两个人,一个是海兰察,一个是柴大纪,后者之功,更胜前者,而祸福之不同,有如霄壤,这就是毕秋帆不能不为福文襄所误的症结所在。”
这话说得莫测高深,非解释不能明,原来当林爽文与“天地会”相结起事时,台湾的官军,由总兵柴大纪所统率,他是浙江江山人,武进士出身,当时驻守府城,闻警领兵北上,克复诸罗,率居民坚守待援。
来自福建的援军,由总督常青率领,年迈不能办贼,因而特命陕甘总督福康安为将军,以海兰察为参赞大臣,五十二年六月间奉命,直至十月间,先锋方在鹿港登岸,福康安大军,更迟至年底才到。柴大纪独支危局一年之久。其间高宗朱笔密谕:“不必坚执与城存亡,如遇事急,可率兵力战出城,再图进取。”且将诸罗更名为嘉义。但柴大纪以嘉义防务坚固,易守难攻,一旦弃之而去,为林爽文所得,声势更为猖狂,而嘉义通府城的运道盐水亦不能保。奏折末段又说:“城厢内外居民及各庄避难入城者,共四万余人,助饷协守,以至于今。不忍将此数万生灵,尽付逆贼毒手,惟有竭力保守,以待援兵。”
此折到京,高宗手诏以答:“所奏忠肝义胆,披览为之堕泪!大纪被围日久,心志益坚,勉励兵民,忍饥固守,惟知国事民生为重,古之名将,何以加之?”因而封为一等义勇伯,世袭罔替。并命浙江巡抚派员送银一万两至江山县,为柴大纪赡家。
“哪知福文襄一到,情形完全变过了。”阮元说道,“嘉义解围,柴大纪出迎。自以为功高拜爵,义勇伯与福文襄的嘉勇侯,不过一等之差,礼貌不免疏简,而且围城已久,快到人吃人的地步,供张当然不能豪华。福文襄恨在心里,飞章弹劾,说柴大纪诡诈,深染绿营习气,不可倚任。高宗却很明白,上谕中指出柴大纪可信,而训诫福文襄的话,语气微妙。我还记得片段。”
阮元思索了一会儿,念出两小段当时的上谕,一段是:“朕阅其疏,为之堕泪。福康安乃不能以朕之心为心乎?”另一段是:“大纪屡荷褒嘉,在福康安前礼节或有不谨,致为所憎,直揭其短。福康安当体朕心,略短取长,方得公忠体国之道。”
“这真是知子莫若父了。”龚定庵问道,“结果呢?”
“结果令志士丧气。”阮元答说,“工部侍郎德成公差浙江,受福康安的指使,回京大毁柴大纪,上谕派福文襄,闽督、闽浙两巡抚按治。福文襄又写信给军机说:‘大纪纵民激民为变,其守嘉义,皆义民之力。大纪闻命,欲引兵以退,义民不令出城,乃罢。’于是革职逮问,高宗明谕:‘守诸罗一事,朕不忍以为大纪罪。’福文襄便以‘纵弛贪黩,贻误军机’的说辞,严劾议斩。送京师命军机覆谳,竟如福文襄所议弃市。至于海兰察,嘉义之围一解,即由一等超勇侯,晋封二等超勇公,赐红宝石顶,四团龙补褂、紫缰、金黄辫珊瑚朝珠,第二次图形紫光阁。定庵,你说祸福荣枯的关键何在?”
关键即在福康安的喜恶。高宗明知柴大纪为冤狱,但舐犊情深竟自陷于溺爱不明。然则与福康安共事的督抚,明哲保身之道何在?亦就不言可知了。
“太老师的话,我现在才明白。福文襄的喜怒爱憎,一念转移,定人祸福,即便是天子亦无可奈何,然则除非自速其祸,不然即非迎合不可。”龚定庵又说,“秋帆先生即令心不谓然,可是大军到处,身为地方长官,岂能不加照料?死后获咎,原是命中注定,逃都逃不掉的。”
“你的话说得很公平。”阮元突然问道,“听说默深在著一部记乾嘉兵事的书,可有这话?”
“是的——”
原来魏源自道光二年中举人以后,会试连番不利,也走了他的路子,捐了个内阁中书,在京供职,为的是首善之区,人才荟萃,见闻真切,可有师友之乐、切磋之意。此人于书无所不窥,但做学问讲究经世致用之学,合清初大儒“二顾”——顾炎武及著《读史方舆纪要》的顾祖禹于一手,致力于研讨古今成败、国家利病与学术的关系本末。乾隆朝号称“十大武功”,开疆拓土,声威之盛,上追汉唐,因而,魏源决定编一部《圣武记》,虽以乾隆兵事为主,而自开国至最近所有战役都有记述,一共分为十四卷:第一卷开创;第二卷藩镇,专记平定三藩;第三卷至第六卷外藩;第七卷土司、苗瑶、回民;第八卷海寇、兵变。这六卷便是记十大武功。第九、第十,即是与福康安、毕秋帆有关的三省教匪之乱;第十一至十四卷,是武事余记,以及兵制、兵饷、掌故、考试等等。魏源对这部书的自期很高,确信为必传之作。
“我有一点材料,或许他有用,请你带给他看。”阮元又说,“毕秋帆为何误于福文襄,大致亦可以从这里面看出来。”
说着,阮元亲自从书橱里取出两个大本子,封面题明是嘉庆初年论旨汇录,其中许多“廷寄”,只有军机处才有密档,颇为珍贵。
在未转交魏源以前,龚定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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