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5 / 27)
老和尚。”
“是,是,我正要请示大人。”张华山很快地答说,“上次承大人见委,说无虚老和尚要到灵台山来观沧海,有一方端砚转交给他。自此以后,我多方打听,始终不曾听到无虚老和尚的法驾莅临海州的消息。这方砚台,如今是依然留在我这里,还是奉缴,请大人示下。”
“请问,这方砚台,可曾带着?”
“带着,在我轿子里。”
“既如此,请派人取来与我。”
张华山随即命跟班到轿子里取了那方“砚台”来,当堂呈上。刘天鸣仔细看了封缄,丝毫未动,便即高声说道:“今日堂上堂下,众目昭彰,等我把它打开来看,究是何物。”
他人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也不懂他这句话是何用意。张华山是经手人,听得明白,明明说是一方砚台,此刻怎又说“究是何物”?内中怕有蹊跷!
这样想着,努出双目,紧盯着刘天鸣的手,但见他拿着桌上的裁纸刀,割开封皮,真相大白,哪里是什么砚台?是一部书。
“此是《洪武宝训》,”刘天鸣拿着书扬了一扬,取出夹在里面的一张纸,转脸递给孙老师,“老同年,请审视,可是你的亲笔?”
孙老师看也不看,随即答道:“是我的亲笔。”
“内中还有好东西。”刘天鸣随手把书页一翻。
这一下堂下无不惊异,看来巡按大人会变戏法,《洪武宝训》中怎的变得出金叶子来?这事奇怪,但也有趣!
张华山已知事情不妙,但心中警惕,类此事件,唯以沉着为上,所以安坐不动,心里只在盘算,等下如何抵赖。刘天鸣却又说话了:“若问这金叶子的来历,须请教孙老师!老年兄,”他把那张纸递了过去,“请作证!”
“是!”孙老师接了过来,高声念道,“正德五年七月初八,宿迁县令张华山,持金叶五十六片,折银一千两,嘱托献赠新任巡按刘大人,力辞不得,无奈转达,刘大人特加封缄,并嘱记明缘由如上。”接着又念了自己的名字。
堂下哗然,张华山嘿然。行贿有据,而这证据一直保留在自己身边,当堂开拆,众目所见,如何抵赖得了?
“张华山!”刘天鸣放下脸来问,“你可知罪?”
瑟瑟发抖的张华山,离开座位,跪在桌旁答道:“我知罪,求大人恩开格外!”
“你自辱其身,已不堪再司民牧,听参吧!”
这算是很客气的处置,张华山自己知趣,摘下头上的乌纱帽,往刘天鸣桌上一摆,黯然回身。林鼎立刻迎着他,引入别室,加以看管。
“孙老师!”刘天鸣又说,“本院委你暂署宿迁县知县,即刻接印视事。”
“只怕——”
孙老师还想推辞,刘天鸣赶紧挥手止住了他:“勉为其难!”
“是!”孙老师答道,“求大人早日出奏,另简贤能接替!”
“好,好,你先辛苦几日。好在你的属员都在这里,赶快去接了事,加意整顿。宿迁县的百姓苦了多年了,你要格外尽心,体恤民艰!”
话还未完,堂下高声欢呼:“青天老大爷!”有的竟跪了下来,朝上磕头。这番光景,着实令人感动。
于是孙老师先退了下去,找到主簿、典史,径回县衙门去接印。“三堂会审”变成刘天鸣独主其事,这才开始提审卫虎。
“何清!”刘天鸣喊。
何清这时候的心情,跟前两天大不相同,先还想维护长官和同事,现在落到这个局面,已是爱莫能助;同时眼看刘天鸣如此受老百姓的爱戴,敬之如神,自己跟着这位“青天老大人”办案,光彩十足,所以一听呼唤,响亮地答道:“书办何清在!”
“你看一看,犯人镣铐上灌的铅,可曾动过?”
“喳!”何清答应着,缓步转身,从从容容走到卫虎身边,先看脚镣,后看手铐,均无异样。
这就给了卫虎一个机会,等彼此贴近时,他说了句:“手下留情!”
何清不敢答话,装作不曾听见,迅即回身,朝上说道:“启禀大人,验得手铐、脚镣的锁眼上,都是当日所灌的铅。”
“这也罢了!”刘天鸣问,“看守的禁卒可曾到堂?”
“已到堂伺候。”
“传上来。”
“喳!”何清转脸喊道,“何小义!”
何小义便是那天当堂受领卫虎,曾为刘天鸣警告倘或“交不出人来,提头来见”的禁卒,自以为当差谨慎,无一差错,必蒙巡按大人褒奖,所以兴冲冲地上堂跪倒,报名磕头。
“卫虎是你看守?”刘天鸣问。
“是!”何小义答道,“蒙大人特别嘱咐,小人丝毫不敢疏忽。”
“日夜都归你看守?”
“是!小人到夜里,就在卫虎床下打地铺,不敢回家。”
言多必失,这句话出了漏洞,“什么?”刘天鸣问,“卫虎睡的是床?”
坏了!何小义硬着头皮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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