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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1 /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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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低着头答道,“原是听了卫虎的话。”

“那么朱青荷可曾见阎王呢?”

这句话自更无法回答,只不断自责:“原是我糊涂,听断不明。”

“听断不明,关乎才智;酷刑索贿,关乎本心。我倒要请教,你是为了什么,第一堂就对朱建伯用大刑?”

“是——”张华山很吃力地答道,“是想求个水落石出。”

“既云水落石出,则朱青荷从卫家逃出,赴邻县投诉,可见刺死陈德成的另有其人,所盗走的女尸,绝非朱青荷。试问,你何以又不往正途上去追究?”

这就是张华山在这一案上所犯的最大的过失,百口莫辩,唯有低头不答。想着自己前程不保,生死难知,今日当着一县的百姓,被问得哑口无言,说起来总怪自己误信了卫虎,先则倚重,后受挟制,泥淖越陷越深,真有悔不当初之感!于是不知不觉地落下两滴眼泪。

就为了这两滴眼泪,刘天鸣算是暂且饶过了他。定神想了想,案情到此,卫虎诬害朱建伯的罪状,已很明显,但如何明知娶错了新人,而胆敢扣留朱青荷,企图李代桃僵,以自杀的尤三嫂冒充陈家的新妇,致有所谓“逆伦重案”发生,这是整个案子中最紧要的一部分。如果这一层不问清楚,就不能定谳,因而又转回头来问卫虎,而卫虎一口咬定是空花轿,要他举证,他举了个王狗子。

刘天鸣已看过全案的口供,这一场大风波之起,就起在王狗子为卫虎拉线、逼娶尤三嫂,可以说是个罪魁祸首,心里本就对他极其厌恶。同时想到,卫虎举证不举别人,独举王狗子,可见得必是死党,绝不会供出实情,就得给他个下马威,教他不敢瞎说。

于是传了王狗子到堂,他先不问卫家的花轿,问逮捕朱建伯的经过:“那天去捉朱建伯是你带人去的?”

“是!”王狗子答道,“卫头儿叫小人带了十几人去捉的。”

“你除了带走朱建伯,还带了什么东西?”

“小人没有带别的东西。”王狗子翻着两只三角眼朝上答道,“大人的话,小人实在不懂。”

“真的不懂,我就告诉你吧,卫虎刚才供过,你们‘弄了几文辛苦钱,香香手’,有此事?”

卫虎供过,是赖不掉的,王狗子便说:“这是例规有的。”

“你跟朱家要了多少钱?”

“他们送了八百两,都交给卫头儿了。”

“是你经手?”

“是。”王狗子硬着头皮答道,“是小人经手。”

“你分到多少?”

“一百两。”

“这就是受贿,来啊,”刘天鸣吩咐,“抬下去打!”

“喳!”隶役们大声答应,却是不动。

刘天鸣以为他们有意卫护王狗子,有些发火。何清赶紧上前,小声说道:“打多少?请大人发落。”

“噢!”刘天鸣说,“一两银子一板,打一百板,与我着力打!”把火签掷了下去。

何清想有所劝阻,因为一百大板打下来,人已动弹不得,而刘天鸣要问他口供,也就无法回答,但又怕当堂碰钉子,自己把难得借巡按的威风而树立起来的一点声光,葬送在里头,实在犯不上,所以迟疑着不曾开口。

就这时,见掌刑的皂隶陈大麻子已在关照他的同事:“堂上大人吩咐,着力打!休得卖放人情,自讨没趣!”

“喳!”四名手下齐声答应。

于是把王狗子拖翻,合仆卧倒,一个揿头,一个揿脚,一个褪下王狗子的裤子,另一个举起大板子就打。

一板子下去,何清就听出声音不对,打得太重了。打板子有各种手法,打得响的不见得打得重,打得重的不一定打得响;有的伤皮伤肉,不伤筋骨;有的表皮不破,而里面的肉烂成豆腐一般;再有狠毒的就打在要害筋脉上,几板子就可以打死。何清奇怪,看那样是要把王狗子打死,先还听他怪叫,打不到十板子叫声就低了下来,再后来索性连哼声都听不见了,看这情形不妙,何清不能不跟刘天鸣去咬个耳朵,劝他罢手。

但就在移步向公案时,看到了卫虎的脸色,心内一惊,立即会意,不由得缩住了脚,不肯去多事。

倒是刘天鸣自己有所警觉,喊一声:“别打了!”

“大人吩咐,”何清高声转述命令,“住刑!”

板子一停,掌刑皂隶陈大麻子,把王狗子翻过身来,蹲下身去,扒开眼皮看了一下,随即朝上一跪,高声说道:“回禀大人,王狗子打死了!”

这一声真如石破天惊,堂下是“嗡”的一声,而堂上是“啊”的一声,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大感意外。

刘天鸣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好半晌,突然想起,拍着惊堂木问道:“你怎的把个要犯打死在堂上?”

“大人吩咐着力打,着力一打自然就打死了!”

这是把责任推到堂上,刘天鸣勃然大怒,“好刁恶的东西!”他拍着桌子骂,“本院吩咐你着力打,不曾叫你把他打死!你掌刑掌了多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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