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8 / 42)
邵仲文,此时走进来说道:“请快回去吧!巡按大人忽然上吐下泻,不知是中了暑,还是中了毒。”
一听“中毒”,满座色变。林鼎一把抓住邵仲文问道:“你看刘大人是怎么个样子?”
“我没有见着按院大人,是里头派人出来传话,教我赶紧来请何大爷。不想两位也在这里。”
“请了医生没有?”
“大概请了。”
“他弄不清楚。”何清匆匆说道,“我们赶紧走!”
“走,走!”林、李二人同声回答,往外就奔。
何清落后一步,有话关照邵仲文,“你赶紧到西关,请张老先生。”他说,“就说是我着你去请的,无论如何要请他劳驾。你就陪了张老先生一起来。”
原来这“张老先生”名叫张慕景,是位名医,真有着手回春的本事,而且内外妇幼诸科,无不擅长。一次有富家请他去看三房合一子的幼儿,张慕景这一天腹泻,神气委顿,便即辞谢,请病家另请高明。
谁知病家执意要请张慕景,而张慕景腹痛如绞,坐在便桶上起不得身。就因为这一耽延,急惊风成了不治之症。这原怪不得张慕景,而病家仗财恃横,痛惜爱子,竟在县衙门里告了一状,而且在张华山前任的县官那里使了银子,眼看要落个“庸医杀人”的罪名,多亏何清替他多方斡旋洗刷,从轻发落,杖责二十,易科罚金,总算不曾受辱。
经此一番意外的打击,张慕景气恼之下,摘下招牌,亲手劈碎烧掉,从此杜门,不再悬壶,甚至好友至亲登门求教,亦拒而不纳。唯一的例外是对何清,只要是他家的人有病求诊,仍旧照看,亦仍旧看得极好。因为张慕景虽不行医,却有传世之志,闭门撰写医书,医道反而更有进境了。
话虽如此,张慕景从未为何清出过诊,所以听得邵仲文带来的口信,虽有踌躇,而终于毅然地说:“也罢!看按院是位青天大人,我就破一次例。”
张慕景年近七十,矍铄胜于壮年,牵出骡子来,跨上就走,害得背药箱的书童,气喘吁吁,几乎跟随不上。
到得行辕,何清在门口迎接。见面一揖,何清别无多话,只说得一句:“张先生,你就好比救我的命。”
张慕景答得妙:“既来了,我就如救我自己的命一样。”
于是何清亲自掌灯领入上房。室内由于吐泻之故,气味恶浊,张慕景吩咐,将门窗尽皆打开,秋风入户,令人一爽。病榻上的刘天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精神仿佛一下子就好得多了。
“大人,”何清上前说道,“特为请来一位张先生给大人看病。张先生华佗再世,着手就会回春,请大人放心。”
“心感之至。”刘天鸣看着张慕景说,“恕我少礼。请坐!”
张慕景点点头坐了下来,先细看刘天鸣的脸色,如罩着一层灰土,十分难看;又看了舌苔,扒开眼皮察视眸子,心中已有七分数了。
“怎么起的病?”他问。
“傍晚还好好的。”服侍刘天鸣的小厮答说,“晚饭吃了一碗粥,顿时就不舒服了。大人肚子轰轰地响,接着‘哇’地吐了,又要上茅房,拉了一阵又一阵,手指头都瘪了下去。”
“别人吃了粥怎么样?”
“没有人吃,一小锅粥是专为大人熬的。”
“噢!”张慕景拉过刘天鸣的手来切脉,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出外。
“张先生,”何清跟过去问,“怎么样?”
“我只当暑邪扰人的霍乱来治好了。”
说罢提笔便写,用的黄芩、栀子、半夏、蚕沙、鲜竹茹,等等,一共是十味上药。
“这方子叫作黄芩定乱汤。”张慕景说,“用阴汤水煎服,一帖药就可以好。”
“好,好!”何清很高兴地说,“太高明了!”
“当心,什么都不要吃,饿一饿不要紧。”
“是!”何清问道,“明天是不是请张先生再来复诊。”
“那要看情形。病好治,病源难觅。”张慕景说,“撮药、煎药,最好挑靠得住的人。”
话外有话,何清想到“我只当”什么病来治的说法,更觉疑惑。看一看左右,放低了声音说:“请张先生说明白些!”
“很难说。”
“是不是饭菜里面有毛病?”
“大概是。”张慕景说,“最近时气不好,西乡一带,霍乱流行。只要病人用过的东西拿了来给别人用,立刻就会传染。”
这话未免武断,何清问道:“不会是无心传染?”
“也说不定。”张慕景说,“你要不怕,不妨将刘大人的剩粥,吃上一碗。”
听得张慕景的话,何清惊疑不定。果真有人想谋害巡按,必是卫虎所指使。因而又想到林鼎与李壮图所劝他的话,心中大起警惕,看来卫虎不除,大家都会提心吊胆,说不定自己亦早就为卫虎看中了,不定哪一天如巡按一样,也会突然中毒。
于是等送走了张慕景,一面亲自监视煎药,一面派心腹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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