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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0 /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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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阁上单独相处,孟文才有机会细问风波的由来。太清春将太福晋的话告诉了她,孟文既骇且怒,当然也陪着她母亲流泪。

“我没有想到大哥的天性这么凉薄。他不能这么欺侮人,娘,我明天去看三太爷。”

“三太爷病在床上,已经在办后事了,哪还能管咱家的事?”

“那就看五太爷。”

“三太爷”与“五太爷”是指皇帝的胞弟,惇亲王绵恺与惠亲王绵愉,在近支亲贵中辈分最长,高宗一系的子孙,凡有委屈,往往向他们乞援。惠亲王绵愉秉性恬淡冲和,笃于宗亲,在他的侄女、侄孙女中,最钟爱的便是幼受母教,亦写得一手清丽的小诗的孟文。如果去向他哭诉,他一定会出面来主持公道。

太清春考虑了一会儿,觉得不妥:“就算是冤家,也宜解不宜结。”她说:“皇上这两年处事很严厉,倘或五太爷跟皇上谈到咱们家,万一皇上又生了气,给你大哥一点什么处分,那不更是结下了不解之仇?”

“那么,明天我自己来跟他理论。”

“那也不见得有用,表面敷衍,心里越发记恨。等你一回察哈尔,只怕我跟你两个弟弟更要受他的气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娘就老受他的欺侮?”

太清春不作声,好久叹口气说:“为来为去,为你两个弟弟。反正也只是三四年的事,我就暂且避开他,等载钊到了十八岁再说。”

原来王公子弟,定制十八岁行冠礼受封,有了俸禄,便可自立,如果谨慎当差,逐渐晋封,太清春还有一段桑榆晚景。

“娘这么打算,我也没话说了。可是避到哪里去呢?”

“自然是在外面找房子。”太清春说,“我已经拣出来几样首饰,打算托人变价。如果你赞成,我就趁你在这里,把这件事办了。”

“娘何必拿首饰变价?”孟文说道,“我让鞑子馆拨款子过来好了。”

原来蒙古王公每年朝贡,附带亦做贸易,到京以后,有固定的住处,俗称“鞑子馆”,又分内外两处,外馆在安定门外,内馆在御河西岸,那一带是外藩集中之地,礼部设有“会同四译馆”——明朝名为“四夷馆”,入清忌讳“夷”字,改称声音相近的“四译”,共计八馆,鞑子馆即为八馆之一。

蒙古的贡使乃贸易随从,照例冬去春归,货物皆卸在鞑子馆,以皮货为主,货款大都托鞑子馆的执事代收。超勇亲王的贡使是陪着孟文一起进京的,他带的货物很多,孟文如果要支用个千把两银子,只要到鞑子馆将他找来,交代一句,他自然会去张罗。但太清春不愿意这么办。

“这么办,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不管怎么样,你大哥的面子,我得维持住。而且——”太清春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变卖首饰,出府别居,这种境况,比较易于博得人的同情。等彼此的怨恨为岁月冲淡以后,仍可回府。这是她一种乞怜的打算,不必说破。

孟文当然也能体谅母亲的心境,琢磨了好一会儿,欣然说道:“娘,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就把首饰卖给我好了。”

当然,孟文承受她母亲的首饰,一定会出善价。太清春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因为孟文的夫婿只知道她花了上千两银子买首饰,不会想到她是变相津贴了娘家。

话虽如此,仍旧要用间接的方式。京师自乾隆末年,和珅当政以后,流行一种行贿的方式,以古玩铺、珠宝店为媒介,譬如有人想谋一个肥缺,居间的人就会告诉他,到哪一家店,去买怎么样的一幅画,或者一只花瓶作为礼物,送进去了自有效验。指定之物,开价极昂,不在话下。其实此物就是由受礼者家中取来的,表面送礼,内里行贿,而受贿者,看来只是收受了一样礼物而已。

太清春亦是用这样的手法,托一家熟识的珠宝店经手,由孟文通知贡使,付价取物,并不知道这几样首饰的来历。

其实,从太清春不容于嫡出之子,打算移居的消息一传,自愿相助的很多,太清春为了维持一份自尊,总是婉言辞谢,如今照孟文的办法,筹得置屋之资,要找房子,便不妨托人,很快地在西城养马营,觅得了略有花木、清幽整洁的一所住宅,携儿带女,迁离朱门。

龚定庵是从许滇生口中得知此事始末,很想去看一看太清春,但听了许滇生的一番话,打消原意。

“她如今居孀,家庭之间又有蜚语,所以她虽是家母的义女,我亦不便到养马营去看她。内人倒是常去的,每一回都陪她淌眼泪。载钧实在太岂有此理。上个月莲生进京,想去看她,我劝他不必,因为有害无益。”

这话实际上也是劝阻龚定庵,他当然听得出来,爽然说道:“照此情形看,想写首诗慰问慰问,都大可不必了。”

“这才是聪明的办法。”许滇生换了一个话题,“令叔快要真除了。”

这一说,不想引发了龚定庵的牢骚。原来龚守正是嘉庆七年的翰林,为人庸俗,虽在翰林从不讲学问,龚定庵曾经公然批评他“一窍不通”,又说:“家叔的学问都从五色书而来。”人家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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